给小广告安个“家” 能否根治“牛皮癣”

  令人讨厌却又拥有顽强“生命力”的小广告该如何整治？被动清理只能治标，堵疏结合或许才是治本之道——

  人海战术、高科技涂料、高温度高压力水枪……与城市小广告的斗争一直以来总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也正是因为“反复发作”和难以“斩草除根”，这些小广告被冠上了“牛皮癣”的名号。

  近期，我市多地奖惩结合、疏堵并用，打响小广告治理攻坚战。在苏州工业园区，实行网格治理，及时有效地发现，及时查处；在吴中区，执法部门柔性执法，乱张贴者自行清理，就减轻处罚。而姑苏区、吴江区等地，主管部门一边清理着违法小广告，一边还给部分小广告“安家”——部分社区主动把一些生活服务企业“请进来”，为市民提供信息服务——社工期望利用市场优胜劣汰的竞争机制，尝试让“牛皮癣”实现“自愈”。

  对此，苏州大学东吴智库研究员吴新星博士认为，治理小广告首先要承认小广告存在有着客观的需求市场，进而把这种“合理需求”变为“合法路径”——职能部门在做好监管的同时也要发挥服务功能，搭建起供需双方相互匹配的“桥梁”，才能将散乱的“牛皮癣”变为有序合法的便民信息。

  最近，姑苏区双塔街道钟楼社区的社工又利用休息时间，提着涂料桶，拿着刷子，走进百狮子桥的巷子中，清理街角墙边的小广告。

  从十梓街绕过望星桥，便是古城的旧巷，曲折回旋。老街坊们坐在树荫下闲谈，他们和记者说，相比大马路，“牛皮癣”在老街巷的墙壁上有更多的生存空间。一位老人说：“居委会每个双休日都要来清理，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得多了，但是依然不‘断根’。”

  钟楼社区党总支书记王秋月和网格员王静折进一条巷子，苏式粉墙上“”二字和长串电线米多高的黛瓦下，一块塑料板被高高粘贴，上面印刷着“追债”。王秋月用手机拍下这两块“牛皮癣”，继续往居民楼里面走，边走边说：“这种违法的信息，我们都要报给城管，由他们向公安机关报备，再作清理。”

  还没进入居民楼，记者已经看到多处“牛皮癣”，楼道外的管道上、外墙上、配电箱等地方都印刷着“疏通下水道”“专修空调”等信息。走进楼道，“牛皮癣”更是无处不在，甚至连公安机关张贴的“警民联系卡”都被印上了“钻孔”广告。

  王静打开涂料桶，和王秋月一起在墙壁上粉刷，把“牛皮癣”变成一块明显的“斑”，她无奈地说：“这一个地区上个礼拜刚刚弄完，又来了……”

  反复发作的“牛皮癣”打击着社工们的积极性，但是如果不去清理的话，这些老巷子更是有可能直接被“全覆盖”。除了影响城市景观，一些违法信息也直接损害到居民的利益。王秋月和记者说，此前有一个广告，打着带领老年舞蹈团去外地参赛的旗号，专门骗老人钱。“不少老人以为‘免费外出比赛’，其实就是一个专坑老人钱的‘黑心旅行社’。”王秋月表示，他们每个礼拜天都要出来刷，能刷一处是一处。

  这样的困扰并非王秋月独有。“我们和‘牛皮癣’斗争多年了，现在形成了大街主干道由我们综合执法人员负责，居民小区交给社区治理的机制，”姑苏区平江新城综合行政执法大队副大队长卢刚说，“大家‘各显神通’，有的靠‘人海战术’对小广告‘围追堵截’，还有的利用高科技，让小广告‘无处安放’。”

  在苏锦街道光华社区，网格员丁红旗同样每周都要在辖区内的锦荷苑清理“牛皮癣”。不过，相比起老城区，新城的封闭式物业小区成效会好得多。“我们网格员加上楼道长再加上志愿者，对楼道包干，发现一处便清理一处。”丁红旗还会和邻居们介绍清理经验，“风油精和植物油涂在小广告上，泡一泡再处理，就会好弄很多。”

  而在汇翠社区，一面纳米涂料墙大幅度减少了社工们的忙碌。记者在汇翠花园49幢看到，楼道墙壁雪白光洁，除了社区的告示栏，没有一点一张广告信息。汇翠社区工作人员王丽婷介绍，这面涂有新式涂料的墙壁，小广告很难“着床”。她说：“油性印章广告盖在上面，我们拿抹布一擦就没了；而不干胶印纸广告根本就贴不住。”

  不过，因为这种涂料的成本不算便宜，一时也难以全面推广。“我们现在主要用在路灯杆、灯箱、供电箱等面积小的地方。”苏州洁园市政有限公司负责人顾菊全拥有十多年的“牛皮癣”治理经验，此公司负责着姑苏区119条主干道的“牛皮癣”清理。顾菊全和记者说：“商业中心、汽车站、高架桥下匝道等人流量密集区域都是重灾区，这种涂料一时很难全面铺开，我们只可以有选择地在立杆、箱体等地方涂刷。”

  采访间，顾菊全的微信提示音不时响起，“我们有99名员工，分两班，从早上5点到晚上9点，持续进行排查清理，他们只要发现‘牛皮癣’，就会拍照发到群里。你看，湄长农贸市场就有一片。”他边说边向记者展示他的微信。

  记者随顾菊全一起来到湄长农贸市场，市场外墙上有大片黑漆涂写的“”广告，而市场大门口“专业讨债”同样非常醒目。顾菊全随后嘱咐工人分别清理，其中一架设备引起了记者注意，顾菊全向记者介绍，这是一套高压高温清洗枪，把水加热至80℃，再加压至300公斤，可以把油漆字体全部融化冲掉。

  说话间，工人们慢慢的开始用这把高温度高压力水枪对墙面进行冲洗，一位工人说：“以往我们都是涂料覆盖，说实话也并不美观，是不得已的办法，现在这把枪，可以把油漆冲掉，把墙面恢复至原样。”

  王秋月、丁红旗、顾菊全与城市“牛皮癣”作了多年的斗争，虽有成效却无法根治。大量的行政成本与小广告主的“营销成本”进行着拉锯战，苏锦街道新天地家园北社区党委书记高小菁曾多次拨打广告电话进行劝阻，而对方也带着情绪和高小菁对峙：“我倒是要看看我贴得快，还是你刷得快。”

  记者拨通了一个“管道疏通”的电话，这位黄姓师傅和记者说，楼道喷涂广告，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而且成本低廉。“做生活服务行业的公司和个人大部分都是通过熟人介绍或者由某个中介统一揽活，但是这样的形式圈子狭小，而且并不稳定。”黄师傅说，“后来我雇人去各个小区帮我留电话，效果的确不错。”

  与此同时，居民们也的确需要一些生活服务信息。在双塔街道锦帆路社区，党委书记金丽娜和记者说，老城区的房屋房龄长，管道、屋面等出现一些明显的异常问题的情况也多，而住在这里的居民又大多是老年人，他们面对房屋要维修时，普遍是束手无策，也就让小广告有了市场需求。金丽娜说，此前梅雨季时，辖区很多老房子出现漏水，维修需求很大，而这些老房子大多是无物业小区，一些老年居民还找到社区寻求帮助。

  面对这种市场供需状况，金丽娜有了更多的思考：“小广告难根治，还在于居民有生活服务信息需求，比如疏通下水道、电器维修等。如果能把它们规范起来，那不是更好？”

  在这个思路指导下，体育场路1号大院设置了一块便民服务信息张贴栏，原本“四处流浪”的小广告在这里安了“家”。金丽娜说，这么做主要是方便居民能清楚看到各种便民信息。

  记者在这块信息栏上看到，除了市政公用信息，还有招聘、开锁、维修、疏通管道等以往在墙角路边的小广告信息。金丽娜表示，这些广告都是社区工作人员一个个打电话确认，并与师傅沟通之后筛选下来的。社工会将这些广告主请到社区，查看这一些企业是否有正规的资质，如果对方有意上信息栏，还需要与社区签订服务承诺书，保证服务的质量；如出现一些明显的异常问题，还要承诺负责后期维修保养。

  经过一个月实践，目前，体育场路1号大院信息栏的信息全部由社区统一打印张贴，整齐有序、一目了然。与此同时，在这个大院内，随意张贴的小广告也是显著减少。

  无独有偶，在姑苏区沧浪街道潼泾二社区，也进行了这样的尝试。社区一方面联合街道城建处，开通了小广告举报热线，对举报乱贴乱盖小广告行为的居民给予嘉奖。同时，社区同样也在小区门口新增了一个公告栏，给居民提供信息服务，从源头上控制乱贴小广告的行为。

  对此，研究社会综合治理领域多年的苏州大学东吴智库研究员吴新星博士肯定了这样的尝试，同时提出了更全面的建议。吴新星认为，小广告治理必须抓住根源，分类管制、规范服务，最终要实现社会公益与广告主私利的统一。

  在吴新星看来，首先要承认这些小广告的“合理性”，再而一定要通过社会管理，让这些广告实现“合法性”。“与其和‘牛皮癣’斗智斗勇，不如将它们请进来，让市场说话，优胜劣汰；而对于一些违法信息，可以交公安机关处理。”

  吴新星表示，小广告的治理要考虑到两个方面：一方面要确保居民能轻松的获得信息，也就是实现广而告之的功能；二是要保证服务方所提供的服务是有效的、高质量的。这是社区治理者应当考虑到的两方面问题，广告无法让居民周知，贴小广告的广告主就会继续到处散播；所提供的服务的品质有问题，老百姓的利益就会受损，进而对社区治理者的权威性产生怀疑。

  对于锦帆路社区的“小广告安家”措施，吴新星建议社区工作者需要加强服务商的遴选和管控，建立“黑白名单”体系。对于优质的白名单服务商，能够直接进行统一招标，也可向其收取一定的管理费，管理费专门用于社区内小广告的清除、部分困难居民的生活设施维护等，以此来实现社区服务的公益性与广告主的私利性的统一和结合。

  社工：小广告难根治，还在于居民有生活服务信息需求，比如疏通下水道、电器维修等

  专家：小广告治理必须抓住根源，分类管制、规范服务，最终要实现社会公益与广告主私利的统一

  苏州高新区、吴中区对87条主次干道各类“城市家具”全方面开展纳米漆面覆盖，让小广告写不上、贴不住；苏州工业园区也对主次干道各类“城市家具”全面出新

  目前我市各区都建立了市场化保洁机制，总投入超过1300万元，形成了快速发现、及时清洗整理的机制

  加强同移动、联通、电信等运营商合作，对本地乱涂乱贴违法通信号码予以停机处理。今年以来，苏州市共停机1371部，立案处罚442起，处罚金额77250元

  姑苏区、吴江区、吴中区、苏州高新区等地合理设置公共信息发布栏，对管道维修、搬家、家政等生活服务类便民小广告做到合理疏导，满足市民群众信息发布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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